编者按: 赵国强作为吉林省长春市双阳区人大常委会教科文卫委的工作人员,近年来在发掘吉林·双阳文化的过程中,发现当地有锡伯文化遗迹,便对这一历史文化渊源进行了发掘性考察。自2001年以来,赵国强作了大量的实物搜集和文献整理工作。现将吉林双阳锡伯国调查情况给予概述。
一、苏瓦延诉说千年史
夏始春尽,从长春驱车向东南四十多公里,就是闻名于世的“中国梅花鹿之乡——双阳”。每每步入宽敞的街路,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放眼双阳东山和北山,脑海中的神经树总是摇曳不停地刻录着双阳地域文化的符号。双阳是长白山哈达岭余脉,是清朝封禁边界的柳条边内,是清圣祖康熙帝玄烨在一六八二年三月二十二日和四月十日的“驻跸”地。
数千年的休养生息,成就了这里丰饶的物产和盛密的林木,山水清秀的自然环境,加之肥美的土地,四方百姓得以在此安居乐业。
远古时期,人类为便于从事渔猎,多逐水草而居。双阳因山岭连绵、平野开阔、河流纵横的地形地貌,成为人类社会五千多年来繁衍生息的理想环境。
依据《双阳文物志》等资料记载,在石头口门水库台地上的东山头遗址、八面石村4社北侧后山山坡上的孤顶子遗址和朝阳村的朝阳水库北山遗址曾发现原始社会新石器时代遗存。在双阳城区的北山遗址、田家村的田家街遗址以及官马村的官马遗址等多处出土原始社会末期遗存。在五家子村的五家子遗址、一面山村的东北沟遗址和黄家村南山头子遗址等近六十处发现了青铜时期的东周文化遗存。在蔡家村的山咀子遗址、田家村的陈家坟遗址和五星村的翟家屯遗址等近二十处发现了汉代文物。辽、金以来的文物古迹更是随处可见。
各个时期的文化遗存均和史料记载相吻合。根据《山海经》记载,东北海之外的“不咸山”(长白山古称)为肃慎氏之国,晋人郭璞所注的肃慎国“去辽东三千余里”,双阳自然包含其中。公元前841年,肃慎族与古朝鲜族、发族等其他部落臣服于周,双阳属玄菟部。按《东北民族史略》所记,那时的肃慎族居于北至黑龙江中游、西抵辽河以东、南达松花江上游中段今吉林市一带,东临广阔的海滨。
肃慎族属于蒙古人种,却与中原远古居民有着密切的血缘关系。
秦汉之间的500余年为勿吉、靺鞨玄菟郡,后为扶余辽东郡。至晋和十六国时,北方契丹族崛起,统驭各族,双阳地属扶余府。
隋时,双阳为勃海女真忽汗州,由于文帝时期社会相对安定,中原发达的文化、先进的农耕技术,随着北迁的汉族人及官方的推广,不断传入本地,促进了北方的发展。
唐代的双阳仍属勃海忽汗州,至宋代、辽金时期,公元1211年以前属辽东京道,黄龙府隆州,后为金上京路隆安府。
清光绪八年(1882年)首先在吉林招垦,设立珲春招垦总局,此后又开放了黑龙江地区的土地开垦。使得双阳有大批山东等地的汉人进入。
勿吉与室韦是两个北方古老民族,南北朝时期就已成为东北两个重要的林居民族,但其族名和族源都很悠久。在长期的生产活动中,两个民族相互伴随融合,成为东北林居民族的先世。
二、黄头室韦人探源
室韦原为中原的“豕韦”氏族,进入东北后始称“室伪”、“失韦”。根据《续通志》四夷传说所记,室韦“所居,或皮蒙室”,即皮屋(后来的蒙古包)。《旧唐书·室韦传》记述得更为详细,“畜宜犬、豕,豢养而噉之,其皮用以韦,男子女人通以为服。”也就是说,那时候人们通常用猪皮蒙室(古人称大猪为豕),猪皮或野猪皮均称为“豕韦”。至编写《北史》时考证住房特点而写作“室韦”,沿用至今。
南北朝初期的室韦人分布在今嫩江流域,隋唐时发展成九大部落,其中的黄头室韦生活在松花江下游北岸,并日益强大。《旧唐书·室韦传》载:“黄头室韦,此部落兵强,人户亦多。”
那么为何称为“黄头”?《三朝北盟会编》卷三给出的解释是“多黄发,鬓皆黄,目睛绿者,谓之黄头女真。”我们不妨想象一下,黄头室韦人的貌相确有夷人特色。
公元七世纪,古勿吉人的一个分支粟末靺鞨人建立了渤海王朝,统治东北达两个多世纪之久。到了公元926年,渤海被契丹人建立的辽国所灭,此后渤海残余势力曾先后经历过短暂的“乌舍国”和“定安国”,但终被辽所吞并。
渤海灭亡后,当初在北方臣服于渤海的黑水靺鞨各部南下填补了势力真空。这些黑水靺鞨从此正式被称为女真,黑水靺鞨应该算是正牌的女真人。他们接替渤海国在松花江流域建立了五个小政权,分别是越里吉、奥里米、剖阿里、盆奴里、越里都,史称“生女真五国”。这“生女真五国”作为辽国的藩属无奈地臣服于辽国契丹人。
契丹贵族曾对女真族采取分而治之的政策,其“强宗大姓数千户”被骗至辽东半岛,编入契丹国籍,取名“合苏馆”,也称“曷苏馆”,即“熟女真”。这一被骗迁徙的“强宗大姓数千户”就是原居住在雅达濑水畔的“合苏馆”部众,具体位置就是今天的双阳东山及其南麓,因孙进己等人告诉我们辽金时期的“雅达濑水”就是今天的双阳河。
完颜,姓氏,读作:wan yan。完颜氏即女真族中的王族。《金史》记载,女真族的始祖为函普,六十岁时因氏族离散,从高丽旧居走到完颜部,同该部一位同龄妇女结婚,生二男一女,并为完颜部人。
辽代时期,松花江流域的女真族人口达十余万户,遍布数千里的广袤土地上,大小部落达七十二个。他们散居山谷之间,“自推豪侠为酋长”。
同样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契丹族在耶律阿保机的带领下日益强大,并建立了大辽国。女真族的强大也引起了辽王朝的不安,不仅派重兵防御,皇帝还年年东巡,向女真征收大量贡马、北珠、貂皮、良犬、俊鹰、人参、生金、蜜腊等贵重商品。上行下效,于是那些辽朝的官吏们便逐渐开始向女真人“索贡品”,甚至“常掳掠”、“打女真”、“取鹰鹞”、“荐枕席”。
在这样的背景下,完颜函普的后人便担负起统一女真的重任。辽天庆五年(1115年),完颜阿骨打降伏五国即皇帝位,建立了大金王朝。他不仅统一了女真各部,还创制了女真文字,社会、经济和军事力量得到了快速发展壮大。
三、黄头室韦迁徙
翻开厚重的《金史•宗雄传》得知,1117年,金太祖征服了居住在洮儿河、绰尔河和乌裕尔河流域的锡伯族先民黄头室韦四部,也就是今称的大黄头室韦部、小黄头室韦部、涅剌拏古部、突吕布室韦部。
进一步翻阅史料得知,“锡伯”是“室韦”的音转,是“锡伯”先民的自称。历史上汉文典籍对此有不同称谓,比如汉时称“鲜卑”、隋唐称“室韦”、明清之后称“锡卜”、“锡伯”、“西北”等等。
金军将降服的锡伯四大部落和渤海部落押解到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东南),时间是天辅六年(1122年),由“皇弟昂与孛堇稍喝等以兵四千护送”。即便如此大动干戈,押解途中还是发生了意外。因锡伯和渤海五部民众遭受饥饿、严寒、打骂的虐待,致使被押送的五部“已过上京”、“处之岭(今张广才岭)东”,“比至,而诸部已叛去”。锡伯四大部落中的大黄头室韦部怨叛“复归辽主”,后来成为辽皇族耶律大石的主力部队;涅剌拏古部、突吕不室韦部依样“怨叛”,由于金兵不予讨袭,很快又重返原居地,仍居嫩江中下游地域,成为这一地域锡伯族的主体。后来这一锡伯后裔成为前清时期与努尔哈赤抗争的“九国之战”的“锡伯国”。
大黄头室韦部、涅剌拏古部、突吕不室韦部“怨叛”后,没有叛逃的小黄头室韦部及渤海部被四千金兵集中力量看押着。面对这一现实,金朝廷决定,将小黄头室韦的一个谋克(三百户)和渤海部安置在“上京路的海古之地”。“海古”即中海古勒水的简称,今黑龙江省阿城县境内的海沟河。剩余的小黄头室韦主部被迫迁徙到雅达濑水流域的“合苏馆”旧址,即今双阳河流域的双阳东山及其南麓。洪皓在《松漠纪闻》中记载:黄头女真者,皆山居,号“合苏馆女真”。《辽金时代室韦变迁》也载:“金代黄头室韦称黄头女真……号合苏馆女真……实际上可能是因为女真族为征服者,黄头室韦为被征服者,变为征服者之称呼是完全可能的。” 根据这些史料和元明两朝锡伯国与苏完部的存在,可以认定小黄头室韦主部迁徙到雅达濑水(今双阳河)流域,并将其封为锡伯国。
我和吴克尧在《双阳锡伯国建立、发展与消亡》论文里详细分析了如此安置的原因。
辽代末期,完颜娄室及所部的“治所”就设置在双阳。据《金史》卷七十二《娄室传》:“娄室父亦白答,七水部长,祖洽鲁直,由原住地阿注虎水之源,徙雅达濑水。”历史学家孙进己在他的《女真民族史》中推定,“雅挞澜水当为今双阳河。”娄室率领的女真部落“治所当在雅挞濑水(今双阳河)今长春石碑岭附近。”白答也称白达等名。雅挞澜水也称拽挞懒水(锡伯语意为堤坝水)、雅达兰水(锡伯语意为弱水)等名。
将小黄头室韦主部迁往双阳河流域,管理起来非常方便。因为,驻扎双阳地域的完颜娄室所管辖的猛安是合扎猛安,属于皇家直属的“机动主力军队”。猛安、谋克是女真族在氏族社会末期创立的部落联盟组织,猛安为部落单位,谋克为氏族单位,三百户为一谋克,八至十个谋克为一猛安。将小黄头室韦主部迁到双阳,也便于驱使小黄头室韦人充当“硬军”,协助金军作战。
此时,在双阳至少还驻扎着两个以上的猛安,即拽挞懒猛安和拽挞懒河猛安。从吉林德惠和吉林九台出土的文物看,应该是从双阳地域调防到现在九台和德惠两地的猛安。这两个猛安可协助娄室监视小黄头室韦主部。
辽代末期,原居住在雅挞澜水的真正合苏馆女真部迁徙辽阳之南后,为安置小黄头室韦主部提供了越冬避寒的居住条件。
天辅六年(1123年)二月,小黄头室韦主部迁徙到雅达濑水(今双阳河)后的第二年,金朝廷采取赈助政策,使他们的生产、生活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改善,并开始修建今称的南城子古城、二道梁子古屯寨等。此后,小黄头室韦自称为“合苏馆女真”。这种称谓既是为提升降部的政治地位,也便于在女真林立的环境中改善自身生存条件。
金代早期,完颜娄室的皇家机动部队时常征招锡伯人充当前驱硬军,与辽军作战。洪皓在《松漠纪闻》中提到的“合苏馆女直”即小黄头室韦主部,“其人戆朴勇鸷,不能别生死。金人每出战,皆被以重札,令前驱,谓之硬军……”但由于受到严重歧视,过度的奴役,加之分配的给养又少,征战时掠夺的战利品还被皇室的“正规部队”掠夺,天会十一年(1133年),锡伯国人再度反叛。按《松漠纪闻》所记,这次“反叛”被金人兴师讨伐,“但守遏山下不敢登其巢穴,经二年,出斗而败,复降。”
由此推断,文中的“巢穴”即指双阳东山的锡伯国王城。王城南北两侧的雅达澜水和锡伯国人的“视死如归”精神,使得金军只能“守遏山下不敢登其巢穴”。或许有人猜测,这一“黄头女真”可能是叛逃返回到嫩江流域的黄头室韦另二部以及在黑龙江通河的小黄头室韦支部。非也,因为那三个部族的黄头室韦人没有加入金朝皇家“机动主力部队”(即“合札猛安”)的可能,只有双阳锡伯国的“硬军”具备参战的条件。
四、触摸锡伯国王城
2013年4月19日,正值谷雨时节,虽无假日可休,但耐不住寂寞的我,手拎档案袋,摆脱办公楼给人带来的窒息环境,乘车来到双阳东山脚下。不知是何人敲击花岗岩而形成石级引领我慢慢登上东山山岗,手捧一本本书籍,企图通过文献资料找寻双阳锡伯国的影像。
在《扈伦传奇》的第10页,我触摸到双阳锡伯国王城的面庞:“锡伯部原是金朝所封之国,地在今吉林省中部,吉林市西南部,长春市东南。刷觇河为其聚居地。刷觇又称苏瓦延、苏斡延,名虽异而地同,大概是今天的双阳一带。锡伯部主瓜勒察氏,清代改为瓜尔佳氏,汉译为关。这瓜勒察氏是金代望族(古代古里甲氏),世封锡伯。”接着,走下山岗,来到长清公路延伸段双阳东环城路与双阳河交汇处,触摸双阳锡伯国的肌理:锡伯国王城“周围用土墙围起,算是城堡。一条‘多尔吉束湾必拉’从城南缓缓流过北面青山屏蔽,气候宜人,景色秀丽,古代是个出美女的地方。王城中央有一片青砖灰瓦的房舍,周围是土墙,称做王宫。”接着又将《乌拉简史》打开,锡伯国的中心地区是“多尔吉必拉束湾哈达”。
急忙翻阅《锡汉教学词典》确认:“多尔吉”音拼为“dorgi”,译成汉语是“内、内部”之意;“束湾”音拼为“suwayan”,译成汉语是“黄”之意;“逼拉”音拼为“bira”,译成汉语是“河”之意;“哈达”音拼为“hada”译成汉语为“山峰”之意。“多尔吉束湾必拉”译成汉语为(饮马河)内河黄河,亦即双阳河。称双阳河为黄河的史料有《扈从东巡日录》:“庚午,雨行四十里,陂陀微上,树有断行,一山已尽,一山复来,登顿疲劳,不知日暮。驻跸黄河”。“多尔吉逼拉束湾哈达”就是(饮马河)内河(流域)的黄色山岗。这点也得到了《开原市八宝乡大湾屯村锡伯族瓜尔佳氏(关)宗谱》“谱序”的证实,“我辈发源之处曰多尔吉逼拉束湾哈达”被新疆赵福庆同志翻译为“我辈发源之处在内河束湾高原”。有的专家经过考证,认为今天的吉林双阳县城附近“高岗地带就是锡伯部的故地”。我踏查了双阳河全境,只有双阳东山与上述描述相符合。
接着,从赵立静等主编《满族家谱选》“满洲苏完瓜尔佳氏全族宗谱”的“编者按”得到的评述让我更加振奋:“明世中叶,瓜尔佳氏始祖珠察兄弟3人居于原金代瓜尔佳部,即古里甲部,第七世祖素尔果任苏完部酉(应为酋)长,其氏族即以部为氏,姓瓜尔佳氏。至清末,始冠关、白、石、鲍、汪等汉字姓。”让我激动不已地还有傅朗云和瀛云萍。傅朗云在《大清开国元勋费英东考》和《费英东与苏完部》两篇文章中告诉我:“双阳、苏瓦延、苏完是同一地名的异写”;“留在东北的本支,于金元时期建立地方民族政权——锡伯国。”瀛云萍在《锡伯族源新考》标记:“满族瓜尔佳氏……的祖先金代时,主要聚居在吉林省境内的伊通河和饮马河上游地区。……苏完部故址就在双阳河(县城段)东部的山坡上。”
看着摆放在周围的各种文献,我陶醉了……
陶醉之余,脑海渐渐清醒:对双阳锡伯国王城的描述和记载仅是各种文献论述,要证明王城的真实存在,尚需历史遗存提供佐证。自此,我便开始针对双阳锡伯国遗存开展了广泛地实物搜集工作。
据《双阳县文物志》记载:“远在三、四千年以前,我们的祖先就选择了这个林木茂盛,傍河近水的朝阳山坡地带,充作生息劳动之地。1984年春文物普查时在北山上发现了原始社会文化遗址。”这里的“北山”就是指距离双阳东山一公里左右的双阳北山。既然在原始社会时期双阳北山已有人类居住的痕迹,那么在这一时期的双阳东山也应有人类居住的可能。
2013年6月初,长春市双阳区运输管理所赵维学得知我研究双阳东山这一消息后,来到我的办公室,并提供了一则信息:他家住在双阳东山南麓甩湾林场西侧,在基督教会西南40米处,距双阳河西岸约60米。1984年前后,赵维学的舅舅吕大勇在赵维学家原房址挖房基时,意外获得一只黄褐色泥碗。泥碗直径约12厘米,高约5厘米。后来,因他舅舅没当回事,而把这只泥碗丢失了。此后,赵维学特别留意自家房屋周围存在的异样物品。2014年4月春,赵维学用锹翻地时,挖出一根黄褐色楔状烧结物体。2015年4月23日,我到赵维学办公室看到他说的“黄褐色楔状烧结物体”。同月27日,得到双阳文物管理所资深文博馆员杨波认定,为“青铜代鼎足,属东周时期的文物,距今约2500至3000年”。这说明在青铜代的东周时期双阳东山南麓已有人类居住。
2013年10月12日,我与黑龙江省锡伯族研究专家吴克尧在马永杰先生陪同下踏查双阳东山。马永杰家住双阳东山南麓基督教会西南处,据他爷爷讲,他家是很早以前从山东省迁到双阳东山的。刚迁到这里时,在他家西侧有一处高出地面的平台,平台周围长有很粗的榆树。在他讲完后,我们一同来到双阳东山,得到两块灰色“布纹瓦”。据吴克尧和双阳文物管理所资深文博馆员杨波鉴定,该“布纹瓦”属于辽金时期泥质灰陶布纹瓦。
2015年4月26日,我再次踏查双阳东山南麓,结识了年已73岁的杨春林先生。带着脑梗阻的后遗症,他一拐一拐地指引我来到双阳河与长清公路交汇的西北角被称为“老窑址”的高岗处,并捡拾了一些带有布纹的瓦片。第二天的4月27日,我带着这些瓦片来到双阳区文物管理所,经杨波鉴定,属于辽金时期的泥质灰陶布纹瓦。为认定这一史实,我们一同来到“老窑址”。经杨波对“和平社窑址”鉴定,认为:“窑址位于长春市双阳区云山街道办事处双桥村和平社西北300米一处凸起漫岗上,东至长清公路50米、南至双桥村200米、西至双阳河20米,北至幸福社400米。窑址东西长60米、南北宽40米,面积约2400平方米。地面多见泥质灰陶布纹瓦、青砖等建筑残件。初步鉴定为辽金时期窑址。”
2015年4月28日,我和长春市双阳区人大办公室信访科科长李兆伟驱车踏查东山南麓幸福社。经了解得知,当地有一名为恽家窑的窑址。经恽家窑老窑主后裔恽山林先生介绍得知,原恽家窑共有四个窑址,除1972年修筑的窑址能看出些痕迹外,其它三孔老窑遗迹均无。在他家庭院东北80米处有一200年左右的老窑址西侧发现了已断为两块的布纹瓦。经双阳区文物管理所杨波鉴定,该布纹瓦为辽金时期泥质灰陶布纹瓦残件。
依据上述文献载录情况和实地踏查结果,我判定金代锡伯国王城位置应在今双阳东山及其南麓。
五、寻访姚家城子古城
2014年5月27日,又是一个夏始春尽的时节,受《城市晚报》知名记者于建青邀请,重踏双阳锡伯国旧地。一路上,我讲述着与双阳锡伯国古城有关的事件。身为双阳百姓,看过介绍古城的《双阳文物志》,做这方面的研究也有些年头,讲起来比较自如。
姚家城子古城是辽金时期的一座城池,公元九世纪,完颜家族快速繁衍,生息之地急需扩张。在历史上,这种扩张主要源于两个原因,一是部族占有资源不足导致的扩张;另一个就是血亲仇恨导致侵占。完颜部的扩张主要是因为前者。那个时期,完颜娄室的祖父恰鲁直、父亲白达将地盘扩张到现在的双阳地区,家族的治所就安置在双阳河和石头河之间。这是杨宾在《柳边纪略》给我们留下记录:“天眷三年改黄龙府为济州,而娄室墓碑载室葬于济州之东南奥吉里,今其墓在船厂西二百里之薄屯山,则当日黄龙府治应在今石头河、双阳河之间。”查找《双阳县地名志》得知,石头河就是今天双阳境内石溪河。
在迁往双阳之前的辽代,于双阳东山的位置居住着合苏馆部落。为了控制这一地区,辽国将这一带的合苏馆部落迁往“辽阳之南”,于是双阳就空出来一部分城池,其中今天的双阳东山及其南麓就是那时遗留下来的古城。史料显示,合苏馆部落的文化非常厚重,已经掌握了冶铁技术。
位于双阳东山北部不及二十公里的姚家城子古城在辽金时期就已有人居住。辽金时期,从今吉林榆树的阿什河(时称阿什水),一直到今饮马河(时称伊里闵水)、双阳河(时称雅挞澜水)等七水流域,都是完颜娄室家族所管辖的地域。当时,完颜娄室的父亲白达为七水部首领,但这份职责却由年仅二十一岁的完颜娄室承担。
如果按城池功能划分,它们应该是当时的一些重要城镇。在姚家城子古城城池的南部还有一些辽金时期的古屯落,显然城池里面应该是望族居住区,究竟是不是完颜娄室家族居住在城池里面,今天已经很难考证。据文献记载,完颜娄室家族曾在雅挞澜水沿岸居住,姚家城子古城遗址虽离雅挞澜水稍远一点,没有东营城子古城遗址距离双阳河近,但也无法排除他们与姚家城子古城没有关联。至少可以判定,姚家城子古城隶属完颜娄室家族管辖。
小客车不停地行驶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姚家城子屯。一行人下了车,穿过一条狭长的村路,呈现眼前的是路旁一块洼地积满了雨水,“姚家城子遗址”的石碑站立在那里。石碑的背后就是一大片坦阔的耕地,玉米苗刚从土里钻出,细嫩的叶子在风中摇曳。
在双阳文物管理所文博员杨波的引领下,大家小心跨过一根根田垅。他随手从地里捡出一块瓦片,拿到阳光下辨认,并讲解道:这块瓦片凹进去的一面印有清晰的布纹。从纹路上看,加工瓦片时使用的布是辽金时期粗纹麻布,制作瓦坯时将凹面用麻布做衬,待瓦连晒干、烧制后就出现了这种图案。显然这是辽金时期泥质灰陶布纹瓦残件。在双阳,很多辽金遗址都有这种瓦片,农民耕地时也经常能捡到类似的瓦片残件。
六、双阳为历史苏完部
走出姚家城子古城旧址,大家上车继续前行,又开始了我的讲解。
双阳,历史上曾有过多种叫法,比如“苏完”、“酸焉”、“刷烟”、“苏瓦延”、“苏斡延”。
据《吉林通志》记载:“苏斡延(黄色也)罔,城西一百六十九里,周百余里。”又载:“迳姚家城子东,苏斡延河自西来入之。苏斡延即苏完也,河以地名。金史世纪有刷水,国语解切以舒斡,缓读之则为二字,急读之则成一音,即此河也。今或曰刷烟,或曰双阳,皆以音近致讹。”而《清史稿》则称为“苏完”和“苏斡延”。
这些年,我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工作,多次实地踏查,反复论证,十余年的探讨研究,终于找寻到了双阳就是明代苏完部的证据。这些成绩的取得主要与双阳区委、区政府各部门的大力支持,与历史学家穆鸿利、满族文化研究所研究员赵东升、锡伯族研究专家吴克尧等专家学者的真诚帮助分不开。
《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开篇就记载了“苏完地方瓜尔佳氏”:“瓜尔佳氏为满洲著姓,而以居苏完者尤著。其先,有同胞兄弟三人,长曰佛尔和,次曰尼雅哈齐,三曰珠察,后离居。佛尔和仍居苏完,尼雅哈齐迁席北,珠察由瓦尔喀再迁西尔希昂阿济渡口。六世后,索尔果为苏完部长。”这里面已经将苏完(双阳)的地域属性介绍得非常清楚了。
另外,《开原大湾屯锡伯族关氏世谱》、《佛满洲苏完瓜尔佳全族宗谱》、《满洲苏完瓜尔佳氏全族宗谱》、《沈阳锡伯族志》等史料里也有类似的记载。
这些族谱所记载谱系的主要人物称谓略有差异,多由音转所致。其先祖“故乡”基本指向“苏完”、“刷觇”、“苏湾”,或“多尔吉逼拉束湾哈达”。经查《锡汉教学词典》确定, “多尔吉逼拉束湾哈达”就是(饮马河)内河(流域)的黄色山岗,亦即双阳东山。
《锡伯族早期历史初探》对大连瓦房店市东岗乡喇嘛庙村锡伯族关氏《世系谱书》做了研究,指出《世系谱书》提到的“原兄弟三人在彼处已离散了”,其离散地即为“《八旗满洲氏族通谱》所记的苏完地方,就是饮马河西岸的双阳。
根据穆鸿利和孙进己等历史学家的谆谆教导,针对这些族谱等史料均非同地域同时期的实录,可以判定,苏完部曾在今双阳河流域繁衍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