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锡伯族资料库
>
专题库
>
宗教信仰篇
>
锡伯族的祖先崇拜和图腾崇拜(贺灵)
锡伯族的祖先崇拜和图腾崇拜(贺灵)
发布时间:2023-04-17 00:18
583

历史发展到父系社会以后,社会呈现出与前不同的特点:生产力大为提高,私有观念产生;在氏族观念继续加强的同时,父系大家族观念萌生并很快得到了确立,男子成为社会的主体;人们通过对自身繁衍过程的长期观察,已经明确认识到了人的来源;在认为女性是人类繁殖源泉的同时,男子也被认为是人类繁殖不可缺少的部分,并且日趋被提高到最重要的位置;人的思维能力进一步发展,宗教观念日渐复杂,产生了灵魂与肉体的观念,认为肉体内存在灵魂,灵魂能与肉体分离,并能单独游荡,肉体可以死亡,灵魂永远存在。同时,也认为死者的灵魂(精灵)能够作用于生者,因而对此产生了崇敬和畏惧的心理,以及对死者的丧葬仪礼和祭祀等仪式。最后形成了祖先崇拜的信仰习俗。

在北方各民族中,祖先崇拜得到了充分发展,直到新中国成立前后,仍有很大的影响,其中锡伯族为最。

确切地讲,祖先崇拜包含两方面的意义,一是对女祖先的崇拜,一是对男祖先的崇拜。从这个意义上讲,祖先崇拜并不是父系社会才开始的,而是在母系社会后期就已萌生了。这从锡伯族的信仰习俗中就可以找到确凿的根据。例如,在锡伯族信仰的数十种祖先神灵中,近十种为女祖先神灵,她们是:伊散珠妈妈、依兰恩杜里格格(三位神姐)、吉朗阿妈妈、妈妈墨尔根、苏鲁妈妈、希林妈妈、肫依妈妈、玛法妈妈等。

伊散珠妈妈是锡伯族萨满祖师。据传,她是锡伯族先祖的第一个萨满。每当有人学萨满,先付重礼请画师绘制一幅她的形象,与男祖先的画像悬挂在一起,经常为之烧香磕头,以求保佑他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萨满。在锡伯族洒满神谕《祈告祝赞祷告神歌》中,当新萨满艰难通过十几个关卡后,还去她的“场院”“报到”,由她亲自下旨谕,将她“记入档册,归入档案”,并“送返人间”。在萨满界众多神灵中,没有比她更高强的。她实为萨满界的“太上皇”,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伊散珠妈妈的形象反映了母系氏族社会女性尊严及其至高无上的权力。

依兰恩杜里格格(三位神姐),也是锡伯族萨满供奉的最高神灵之一,她们的地位仅次于伊散珠妈妈。在锡伯族萨满画像中都有其形象。

吉朗阿妈妈,锡伯语意为仁慈的女祖,她和玛法妈妈(痘花女祖)同为管天花病的女神灵。锡伯人为之立了专庙—尔琪庙(也叫玛法妈妈庙),每当婴孩出痘季节,人们纷纷到尔琪庙供食化钱、磕头许愿。在人间,有尔琪(巫师之一)作为其使者。

妈妈墨尔根,也是锡伯族萨满供奉的保护神之一,但她的地位比伊散珠妈妈和三位神姐为下。

苏鲁妈妈是“魂魄之(女)神”,在阴间专管借体还魂之事。如果认为一个人经常被死魂缠身(锡伯族称进了“苏鲁”),其亲属就要举行仪式,祈求苏鲁妈妈收死魂。

希林妈妈,锡伯语意为续嗣女祖,原来她是专门保佑降生的神灵,后来演变为象征保佑家宅平安和人口兴旺的神灵。(容后专述)

肫依妈妈,是专管炊事的女祖,她的形象画在纸上,是一白发老奶奶,身旁还画有一小女孩。每年阴历十二月二十三日举行送“肫依妈妈”仪式。

上述女祖和神灵,在锡伯族原始信仰领域中的出现和遗留,并不是偶然的现象,它如实地反映了母系氏族社会后期祖先崇拜的产生和发展历史,并有力地证明了祖先崇拜最早产生于母系族社会的历史事实。

但是,以女祖先为崇拜内容的祖先崇拜,并非民族学上所指的完整意义上的祖先崇拜。在女祖先崇拜阶段,还没有产生完整的灵魂与肉体的观念,在认识人类自身繁衍问题上,又把女性当作其繁衍的唯一源泉,而并未认识男性对这方面的作用。因此,这时的祖先崇拜,具有单纯的女性生殖崇拜的意义。当父系社会初期确立男性的社会地位、产生灵魂与肉体的观念后,祖先崇拜的内容方趋于完整。这时,出现了男性祖先,并且其功能又是多项相兼。

灵魂与肉体的观念,在锡伯族信仰领域中表现十分明显。首先,表现对阴间(冥地)的笃信。这是锡伯族灵魂崇拜的根由,也是解释其灵魂崇拜种种仪式的根据。认为人死后就进阴间,阴间和阳间只隔着一张纸;阴间也和人间一样,吃、喝、住、行、劳作、花钱;人死后因其生前的行善作恶之别,把人再降生成数大类,善者获好运,恶者遭厄运。其次,表现为对“借尸还魂”的相信和对“苏鲁妈妈”的崇拜。第三,表现在对幼童死尸及未婚男女死尸的处理。锡伯族幼童夭折,其死尸不埋葬又不火葬,而是用襁褓和柳枝裹一层之后,放到野外,尽管让飞禽走兽食之。认为幼尸土葬其灵魂囿于墓中,不能转世回生,而抛于野外则能很快转世回生。未成婚的男女死去,无论或老或少,其棺木都是有盖无底,棺底平常用芦苇代之。其寓意是,认为阴间在地下,其棺无底,死魂可以自由出入,以便在阴间寻偶成双。棺木做底,其灵魂囿于棺中,不能自由出入。此外,夫妻死后不管他们时间先后,都是异棺同穴,两棺各凿一小孔相联通,意思是让夫妻灵魂在阴间还可以自由来往。

直到目前,灵魂与肉体的观念在锡伯族民间仍很浓厚,新中国成立后,又出现了许多关于灵魂的传说、故事。在丧葬礼仪的各个环节,都不同程度地体现出上述观念。

锡伯族崇拜的男祖先,现在能举名者大多数为全民族所共同崇拜。例如:上面论及的海尔堪玛法、佛多霍玛法、班达玛法等,并不为哪一个哈拉(姓)或莫昆(哈拉的分支)所独供,而为全民族共同的祖先神。又如在《祈告祝赞祷告神歌》中出现的布尔堪巴克西玛法、顾兴阿玛法、达玛法、阿里玛法、萨满玛法等,也是全民族共同崇拜的男祖先神。其中布尔堪巴克西玛法,是佛祖之神,在萨满界,其地位仅次于伊散珠妈妈。这一神灵的出现,说明了原始宗教与喇嘛教相互影响的历史情况。顾兴阿玛法,系锡伯族仁慈的男祖之意,他在神界的功能,与玛法妈妈、吉朗阿妈妈一起管天花病。达玛法,系锡伯语原祖之意,他本不是萨满原祖,而是锡伯族共同供奉的原祖之神,萨满教产生后,才把他当作萨满男祖师而加以崇拜的。阿里玛法,是专门管辖妖魔鬼怪的男祖,一旦家里“闹妖魔”,就通过萨满唤其镇邪。萨满玛法,是萨满(男)祖师,他也是锡伯族各姓氏萨满共同崇拜的萨满祖先神之一。

在锡伯族民间,除了全民族共同供奉的祖先外,各哈拉(姓氏)还有各哈拉成员共同供奉的祖先神。例如:在《祈告祝赞祷告神歌》中,先后出现了妈妈墨尔根1—5、着勒玛法、善琦、玛法墨尔根、额依嫩德德、阿玉鲁、挪木浑珠、色楞芝、齐发罕珠、吴棱额、阿玛墨尔根、厄爷墨尔根、岱木林、纳松额、着青额、伊桑阿、张纳、色类撒音章京、阿尔扎克奇、吉朗阿、温黑撒音莽恩等二十多种祖先神。他(她)们原来分别为各姓氏祖先神,后来被各姓氏萨满吸收为随时唤请来帮助自己的副神。

祖先崇拜发展到后期,其祖先神灵观念渗透到以家族为单位的社会组织细胞内。一个家族过几代以后,曾祖父或祖父便成为该家族的祖先神,甚至死去的父亲也会成为子女供奉的祖先神,他们的画像悬挂在珍贵的供桌前面,每逢佳节或喜庆之日,子孙们便为其烧香磕头、顶礼膜拜。并且,每年三次定期举行家族规模的祭祀活动,以志怀念。

从以上全族祖先神崇拜、哈拉祖先神崇拜和家族祖先神崇拜中,我们清楚地窥见到锡伯族社会的发展状况。

锡伯族的哈拉莫昆制和家长制,是随着父系制的逐步加强而不断完善的,并且,两者的进程是同步进行的。众多的民族学材料证实,在锡伯族社会中,和父系制一起确立的首先是哈拉制。但这时并不存在明确的莫昆制和家长制。其供奉的祖先神也表现为由全民族或数个哈拉所共同所有。经过漫长的历史发展阶段后,哈拉纽带开始松弛,莫昆制形成了。但是,目前在察布查尔锡伯族中,并未找到氏族祖先神,而众多的则是哈拉祖先神。这是因为,察布查尔锡伯族的莫昆制是在百多年前才形成的。锡伯族从东北迁来时,各哈拉只有一个祖先代表者,过了四五代后才开始分出莫昆。而且,产生莫昆时,家族(长)制已经得到加强,家族也已开始树立自己家族祖先神,对祖先神的祭祀范围和规模由哈拉缩小到家族,这使莫昆制很快由盛转衰,为家族(长)制所取代,锡伯族的祖先崇拜也走到了尽头。

母系氏族社会是这样一种社会,其社会生产力较前有了显著的发展,社会有了剩余产品;在继续进行采集和狩猎的同时,出现了初期的畜牧业;人们从广泛的以自然环境为范围的浪荡生活,转向了以特定的自然环境为范围的定居生活。在这样的社会条件下,人们的信仰心理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即由于定居生活,促使了畜牧业的发展,畜牧业的发展,又使人们较全面地熟悉了各类动物的习性、特点和所居范围的自然环境,产生了以所居范围某种特殊自然物(包括动物)或自然现象的崇拜行为,认为某一种或数种特定的自然现象或动植物和自己有一种特殊的关系,并且每一氏族都以这种动物或植物作为自己氏族的标志而加以崇拜,这就形成了图腾崇拜。

图腾崇拜,在某些民族中发展较充分,但在另一些民族中则不然。他们虽然都经过了母系氏族社会阶段,然而在以后发展过程中,因各自所处地理环境、气候条件、民族迁徙状况、与先进民族的接触情况以及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状况不尽相同,必定产生很大的差异,因此,就母系氏族社会这一特定阶段来说,某些民族经历的时间较长,而某些民族则暂短。

过去,学术界对图腾崇拜有片面的理解,它的主要内容是,认为人来源于某种动植物。其实,图腾崇拜是对现实经济生活有密切关系的以主要食物来源和对凶猛、驯服、灵性动物为崇拜内容的崇拜现象。当时,人们的自然崇拜,由物体本身的崇拜转化为对其寄托物—神灵的崇拜,人们的神灵观念高度发展,此外,人们对自身也有了较明确的认识,女性在人们心目中成了人类繁衍的源泉。在这种意识支配下的信仰领域里,说图腾崇拜是氏族标志物却有一定的道理。从这个意义上分析锡伯族的图腾崇拜,可以找到不少痕迹。

锡伯族在大兴安岭地区活动时期便开始崇拜一种似狮非狮、似狗非狗的动物,男人把它的头像铸刻在皮带钩上,每当上山打猎,都特意系上它;有的人家把它的头像贴在供桌前面,逢年过节为它烧香磕头。对它的来历,锡伯族民间还有流传至今的传说:锡伯族先祖在东北大兴安岭地区活动时,由于气候寒冷,食物来源贫乏,部落头人决定携族南迁,他们在大兴安岭深山密林里,不知走了多少天,结果迷途又回到了原地,始终没有走出深山密林。族人愁眉苦脸,怨天恨地。有一天,人们正无奈之际,队伍前面出现一头似狮非狮、似狗非狗的动物在引路,他们就跟着这头怪兽,不多久就安全走出了山林。从此,人们就把它当作神兽开始供奉了起来。对该神兽,后来人们称为“鲜卑兽”。如马长寿先生在其《乌桓与鲜卑》一书中说:“《魏书·帝纪·序纪》谓献帝邻命诘汾南徙,‘有神兽,其形似马,其声类牛,先行引导,历年乃出’。此神兽似鲜卑。东胡人以此兽状铸刻带钩之上,即所谓‘鲜卑郭洛带’,译言瑞兽带,或神兽带。”因为此神兽引导鲜卑人出大兴安岭南迁,使之成为鲜卑人崇拜的对象。在有些锡伯族家谱上,至今仍画有这种神兽像。

1960年夏季在内蒙古扎赉诺尔发掘的31座拓跋鲜卑墓葬中,其壁画内多绘狗;在北票冯素弗夫妇墓葬中还殉犬二只,这应是乌桓和鲜卑“肥养一犬……使护死者神灵归赤山”(《后汉书·乌桓传》)的旧俗。这里所绘之狗,以及所殉之犬即象征着“神兽”或“鲜卑兽”。其实所谓神兽并不神,它也许是别于其他家犬的专产于大兴安岭的一种家狗。据锡伯族老人讲,过去锡伯族养有一种家狗,腿短毛长,驯服好主,大概此即从大鲜卑山(大兴安岭)传下来的所谓“鲜卑兽”,或者是后人阐述的所谓“瑞兽”。

20世纪80年代发现的锡伯族著名的萨满神本之一《祈告祝赞祷告神歌》中,前后记载了十余种动物神灵,它们都是锡伯族萨满供奉的副神(每一位萨满都供奉一个正神,从现有的资料看,多数萨满供奉过鹰神或雕神),在萨满遇到危险或与病魔搏斗时,就呼唤它们,以求帮助自己战胜病魔。它们是:老虎神(塔斯胡里,这里又分为公虎和母虎两种)、狼神(尼胡里)、金钱豹神(雅尔哈)、野猪神(爱杜罕)、骆驼神(沙尔旦驼)、蟒神(扎宾)、龙神(穆舒鲁)、雕神(岱木林)、鹰神(安初兰)、银鹡鸰神、木臣鱼神、黄鱼神、野马神等。

锡伯族虽然供奉上述各种动物神灵,但直到今天,没有发现关于上述诸神与锡伯族有何渊源关系的神话传说,然而上述某种神灵有作为各个氏族标志的痕迹。例如,过去,锡伯族每一哈拉(姓)都有一个萨满,而每一哈拉萨满供奉的神灵都相异,而且都以动物作为标志。在这里,每一哈拉萨满有将自己哈拉的图腾标志树为自己保护神的可能。另外,目前锡伯族每一哈拉的名称(姓氏),是不是为鲜卑语动物名称,值得深入研究。目前,察布查尔锡伯族中有30余个姓(哈拉),例如,瓜尔佳、郭尔佳、安佳、佟佳、何叶尔、托库尔、苏木尔、扬吉尔、温都尔、华西哈尔、孔古尔、哈斯胡里、图克色里、永妥里、英图里、胡西哈里、扎斯胡尔、巴雅拉、那拉、吴扎拉、富察拉、果尔齐、郭罗罗等。上述哈拉名称亦即姓氏,至今无一解开其含义。

希林妈妈和海尔堪玛法崇拜是锡伯族祖先崇拜文化的痕迹,表明了本民族同时崇拜男女祖先的文化现象,也反映了原始氏族文化延续至今的历史事实。过去有人认为,希林妈妈和海尔堪玛法只是娱乐化的民俗,而并没有认识其中蕴含的深刻的文化意义。改革开放以后,随着文化研究的逐步深入,人们才逐步认识到其中反映出的文化价值。20世纪90年代,日本、韩国、美国、意大利、德国、俄国、台湾等国家和地区的文化学、人类学以及民族学学者纷纷到新疆锡伯族地区考察,当接触锡伯族的上述文化现象后,对其产生了一定的兴趣,都认为它们是原始氏族文化的象征,是比较典型的中国北方地域文化的遗存,也近似于日韩原始文化的类型。他们的这种认识带动了国内锡伯族学者对上述文化现象的重新审视和探讨。

希林妈妈的文化现象,新中国成立后虽然在民间仍有遗存,但从未受到本民族文人志士的重视。由于历次政治运动,东北、西北地区藏有希林妈妈遗物的人们,有的迫于政治压力,将其予以销毁,还有的人不顾当时“破四旧”的压力,将祖传的希林妈妈秘藏起来,改革开放后才重见天日。目前,在辽宁沈阳、新疆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仍藏有几幅有近二百年历史的希林妈妈遗物。因长年受烟熏气蒸,这些遗物均呈黑烟之色,发出呛人的异味。对希林妈妈的首次介绍,当推20世纪60年代铅印的《锡伯族简史简志合编》。本书是在东北、西北地区锡伯族社会历史调查资料基础上撰写的,书中对希林妈妈只做了轻描淡写、简单介绍,得不到更多的信息。1980年8月,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的满都尔图、夏之乾先生到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作锡伯族萨满教调查,著《察布查尔锡伯族的萨满教》(《世界宗教研究》1984年第2期)一文,其中介绍了“锡里玛玛”。文中说:“‘锡里玛玛’是保佑人丁兴旺的一位女神。‘锡里’意为继承、继续。‘玛玛’意为‘祖母’。‘锡里玛玛’即是一代代传下去。系用绳一根,从正房内的西北角离地面约2米处拉到东南角,形成一根架设于空间的对角线。绳上挂小型木制象征性的犁、铧、木锨、弓箭以及布条等物。这些东西不能随心所欲地挂,而是有其特定的含义,每挂一件东西代表一个人性别、职业,比如,挂一个犁代表一个男人,从事农业,挂一张弓箭代表一个男人,从军,挂一块红布代表一个女性等等。每代人(即同一辈分)的‘锡里玛玛’挂在一起,每一代人之间用一‘比石’(羊拐骨)隔开,每两个羊拐骨间代表该家的一代人。我们这些外人从‘锡里玛玛’上便可一目了然地知悉该家每一代人的男女成员人数和职业。‘锡里玛玛’平时由家长收藏起来,每年春节期间挂出,二月初二便又解下来重新收藏。”

20世纪80年代以来,笔者在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和辽宁沈阳市亲眼目睹了两幅具有近二百年历史的希林妈妈,并拍照作了记录。之后,就希林妈妈问题向诸多锡伯族耆老作调查,虽然大家的说法相互存在差别,但可以理出一条主线,从中知道其概貌。

希林妈妈是象征保佑家宅平安和人口兴旺的精灵。它是用长约十米的丝绳,上面系有许多小弓箭、小铧犁、木锨、背式骨(比石)、箭袋、小吊床、铜钱、五颜六色的布条、小靴鞋等。平时装入纸袋里,挂在室内西北墙角。每年大年三十,由袋里取出来,从西北角斜拉到东南角,家长带家小为其烧香磕头,到二月初二再装回纸袋里,挂回原处。制作希林妈妈时还有严格的规矩,所用的布条、丝绳、比石、弓箭、小吊床等须到本村人口多、辈数全的家户中索取,并邀请人口兴旺、子孙满堂的家庭中年纪最大的人来制作。制作时根据本家族的辈数传袭为本,增加一辈人就往希林妈妈上添一背石骨(比石),每生一子添一小弓箭,预示他将成为一名射手,每生一女添布条或小吊床,预示她将来洗刷缝补、勤劳致富、生儿育女、子孙满堂。

希林妈妈是很形象的谱书,家族的传袭情况从上面就可以反映出来。过去,由于没有文字,记事往往以刻木为志,因天长日久,记事的木头腐朽散失,无法长久保存下来,而且也不好携带搬迁,后来人们就想出了往绳子(锡伯语称“希林“)系东西记事的方法。平常男人们都出外狩猎,年轻妇女出外采集,家里只剩老奶奶,久而久之,人们把希林和看护家门的老奶奶连称希林妈妈了,象征着保佑家宅平安和人口兴旺的神灵。

希林妈妈在东北、西北锡伯族中可谓家喻户晓,也形成了一些有关希林妈妈的传说。其中一则传说讲述:锡伯族先祖在大兴安岭活动时,主要以狩猎为生。一天,全村人都进山狩猎,只留下老弱病残和小孩由叫希林的姑娘及其父亲照看。眼看上山打猎的人们已经三天三夜未归来,洞里的食物又不多了,于是希林与父亲商量,到洞外弄些食物。父女俩离洞不久,突然一阵山震地动,接着满山起火。父女俩不顾一切地往回跑,救出了洞里的人群。他们到处打兔子、野鸡、挖鼠洞、剥树皮、摘松子,到河里叉鱼捞虾。转眼间几年过去了,打猎的人们仍杳无音讯,照看的老人们一个个都离开了人世,只剩下父女俩和九对童男童女。后来,希林战胜威胁人们生命财产的火魔和旱魃,肆虐的大火灭了,风婆和五姨来了,雷公雷母也双双擂着天鼓助威来了,闪电娘娘挥动着闪电光镜把大地照亮了,旱魃被压死在火山底下,洞口又冒出了清泉,龙王带着龙子龙孙来行雨了,山神也招来虎豹狼熊、野猪野兔,土地爷也使那漫山遍野长出了花草树木。河里水满了,鱼鳖虾蟹又都在水中游来游去。大兴安岭的森林更加茂密了,呼伦贝尔大草原比以前更加漂亮了。风停了,雨住了,云散了,万物复苏。九对童男童女得救了,老阿谋也活了下来。希林姑娘那里去了呢?她没有死。不信,你看那西边的天空中姑娘正在高高兴兴地把那条锦带舞半圆,去送给玉帝呢。那九种不同颜色的锦带,为什么只剩下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呢?那是因为希林姑娘把镶边的“天带”、“地带”留了下来,又把腰间系着的“人带”拧成一根绳,拴在洞内,成为驱妖避邪、消灾免祸的传代宝绳。一年年地过去了,活了九十九岁后老阿谋去世了,十八个孩子也长大成人了,他(她)们也都一对一对地结成了夫妻。希林姑娘看到亲自抚养起来的孩子,真是小伙子个个英武俊秀,大姑娘个个美丽聪明。每当他(她)们打猎归来,男人们总是愿意把弓箭挂在这条“天地”绳上,女人们也都愿意把她们的头巾搭在这条“天地”绳上。后来,九对夫妻又都生下了儿女,他(她)们外出渔猎时,总是把孩子放在摇车里,把摇车拴在“天地”绳上,以免野兽伤害。希林姑娘就主动为他们照顾下一代。锡伯人的孩子,在希林姑娘的精心看护下,个个结实健壮,伶俐可爱。人传了一代又一代,人丁越来越兴旺。要问希林姑娘活了多大岁数?她住在什么地方?听老人说,她给玉帝送还锦带后,因为保护锡伯人有功,玉帝就认她为干女儿,封她为“希林妈妈”,永远和锡伯人住在一起,保护锡伯人繁衍昌盛。后来这九对夫妻把天地绳作为他们传家之宝。在绳上挂上男人们的弓箭,拴上女人们的头巾和孩子们的摇车,来纪念希林姑娘。后来,许多锡伯人把它作为家庭传宗、生儿育女的记事方式,比如生男孩挂弓箭或皮靴子,生女孩挂彩色布条或摇车,两辈人相交中间则挂上一枚嘎拉哈,以表示辈数。平时用羊皮包好,供在本家的西屋西北角上,尊称它为“希林妈妈”。每年腊月三十,将希林妈妈请下来,把天地绳的另一端,拴在东南墙角上,待到二月二日,就请希林妈妈回归原位。按年节烧香上供,拜谢这位希林妈妈繁衍后代昌盛的女神。

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在察布查尔和东北锡伯族聚居区普遍保存有希林妈妈,大年三十都悬挂起来给子孙讲解家族历史。文化大革命时期,多数希林妈妈消失了,人们不再祭祀它了。目前,被留下者只作为文物被保存,失去了祭先祀祖的意义。现在不少人家已开始新做希林妈妈,并在年节特意悬挂展示,以示不忘民族传统。

与希林妈妈一样,海尔堪玛法也是反映锡伯族祖先崇拜文化现象的民俗事象之一。它原来代表的是男性祖先,后来经过父系社会漫长的历史发展,逐步演变为保佑家畜兴旺的神。1949年前,每户均立有其龛位。在西屋外西南墙角钉桩置龛板,龛板上面墙壁上挖一洞,内置一木匣子,匣内存有符书和布制马首等。每年春季牲畜放野、出山前举行一次仪式,将木匣从洞内取出,置龛板上,把符书和布马首展挂于匣。每当家主得一匹良马,便举行仪式,谓“给海尔堪拴马”,意为将此马“献给”海尔堪玛法骑用。自此,该马将受到特殊照管,如妇女不能骑用,非大事不能使用,尤车、犁忌用,一旦家畜生病,先给海尔堪烧香磕头,以求其保佑。

海尔堪玛法的历史渊源,在锡伯族民间流传有四五种传说,一说它是有名的“族长”,在带领锡伯人先祖与异族打仗时阵亡,他死后其坐骑成为他的替身,副“族长骑着它带领族人最终驱逐了侵略者。在战争中,该马神奇无比,敌人见之披靡,失去战斗力。当马老死后,以族长之名海尔堪称之,并供奉为族神”。一说他是拯救牲畜的有名放牧手,死后被族人奉为保佑牲畜繁衍生息的神灵。另一说他是穷苦的牧手,使他避免了族人牲畜的一次大灾难,后来成族人供奉的牲畜保护神。下面一则传说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并在东北锡伯族中广泛流传。该传说讲述:汉朝时期,锡伯族先祖的居地经常为强邻匈奴所侵。为此,他们流离失所,居无定处。过了很久,部落里出现了一个名叫海尔堪的强人。他带领部落民众制作武器、练兵习武,准备与入侵者决战。有一年春天,匈奴兵又进山,海尔堪带领部落兵弁早有准备,一开始就将匈奴兵打得落花流水,逃回了居地。匈奴可汗气得咬牙切齿,呼呼直喘,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翘动着山羊胡子,把案子拍得山响,大喊:“要把锡伯人都杀光,用锡伯人头,为死去的官兵祭灵!”接着下令出发。海尔堪知道匈奴可汗不会善罢甘休,便事先把老人、孩子和妇女们疏散开,由少部分青年人护送这些人到深山老林。那些年轻力壮的锡伯人,留在原地,要和匈奴侵略者血战到底!果然不出所料,匈奴可汗骑着高头大马,亲自指挥三军来打锡伯人。双方激战了三天三夜,阵地上留下了许多尸体。由于敌我力量差得多,海尔堪只好下令撤退。剩下的锡伯青年退到森林深处,只有海尔堪和十几个兄弟在与敌人周旋。天黑下来了,海尔堪再呼喊兄弟们时,已经没有人回答了,只剩下他一个在战斗了。这时海尔堪落在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他骑着白龙马左冲右突,前砍后杀,不知杀死了多少敌人。海尔堪的砍刀砍崩了,箭袋里的箭射光了,包头的头巾也没有了,身上的刀伤、箭伤有十几处。匈奴可汗看到只剩下海尔堪一个人了,便下令抓活的。海尔堪此时没有力量了。就在这万分危机的时刻,就听得一声嘶鸣,白龙马竖起耳朵,扬起前蹄,直向匈奴可汗扒去。匈奴可汗躲闪不及,竟被白龙马扒在蹄下,昏了过去。匈奴官员们被这个场面惊呆了,等到他们明白过来,白龙马早驮着海尔堪冲出山口,向大草原奔去。匈奴官兵紧随其后。白龙马在草原上时隐时显地飞驰着,官兵们在后边呐喊着、跑着,只见前边一条白亮的大河拦住了去路。河流湍急,汹涌澎湃,声如牛吼,要想涉水渡河,真比登天还难。过河无船,后有追兵,白龙马顺着河岸向下跑去。它嘶鸣着、奔驰着,似乎是在请求主人赶紧快拿个主意。海尔堪被马的嘶鸣惊醒了,睁眼一看,追兵已经影影绰绰地出现在后方。他想,宁肯让河水冲走,也不能让追兵抓住。于是左手一提马缰绳,双脚一磕马肚,向那波涛滚滚的急流中扑去。马明白了主人意图,咴咴叫着向河中走去。刚一踏进水中,只见狂风大作,云雾满天,阴沉沉,冷飕飕,天黄地暗,十步以外连人影都看不清。顿时,哗哗的浪声消失了,水波不见了,狂奔的河水结成了明镜般的坚冰。白龙马奋起四蹄,驮着海尔堪箭一般地从冰上向对岸跑去。刚到对岸,官兵们也赶到了河边,匈奴可汗立即下令催马追去,当这些大队人马追到河心时,只听咔喳一声,河面上的冰塌了,全队人马都掉到河里,被河水淹没了。风住了,云散了,波涛又吼叫起来了,大浪又奔腾起来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海尔堪呢?有人说他死了,却又没有发现他的尸体;说他没有死,他又没有回到大兴安岭的锡伯人中。他哪里去了呢?草原中牧马人都看到过他。每天在朝霞映红了天地时,他骑着白龙马,走在沾满露水的草场上,驱赶着马群、羊群,迎着太阳翻过山梁,到那长满酥油草的地方;当阳光火辣辣地烤脸时,他又把马群、羊群赶到阴凉的河边;当满天星斗在天空闪烁时,他又把畜群赶回草原的栅栏中。海尔堪手里操着长长的套马杆,为千家万户看护着马、牛、羊。他死后,锡伯人就把他供为神灵。

从以上希林妈妈和海尔堪玛法的各类传说可知,锡伯人供立的这两个神灵,都是由族人中的名人演变而为,他们都有拯救族人于水火或战乱的经历。说明锡伯人所造的祖先神,并不那么神秘,普通人也是“举手可及”,它们都在常人的生活当中。

在锡伯族的民间信仰文化中,对佛祖、英雄、名人等的崇拜,也是其祖先崇拜文化的表现之一。在历史上,凡是为本民族做出过重大贡献的官吏、民族英雄、著名文人志士等,死后均成为全民族供奉的对象。虽然他们与哈拉(姓)莫昆(姓的分支)祖先神不完全相同,但从本质上讲,其造神形式是一致的,人变成神是其根本点。

佛祖,锡伯族称之为布尔堪巴克西玛法。他在目前已公诸于世的本民族的几部萨满神谕(民间俗称萨满歌)中都有记录。他在萨满神谕中的出现,表明了藏传佛教与锡伯萨满教在一定程度上的相与影响和营养吸收。当新萨满艰难通过层层关卡后,还要到布尔堪巴克西玛法的场院报到,以取得其摩顶认可,接着才往锡伯族萨满祖师爷伊散珠妈妈场院报到。据传,布尔堪巴克西玛法原系一位高明的巫师,为人行医,手到病除,倍受众人的信赖。后来喇嘛教传入他们居住的地区,原始宗教和喇嘛教发生了针锋相对的斗争。经过多年的斗争,双方都死了好多人,但谁胜谁负的问题仍未有头绪。眼看部落破败,家庭离散,夫妻相背,这位巫师于心不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双方的头人召集起来,经多方说合才把矛盾调合起来,从此战争平息,各部落又兴盛起来了。人们为了纪念他,给他赐予“布尔堪巴克西玛法”(“布尔堪”是佛之意;“巴克西”是萨满教巫师,具有医生性质;“玛法”是祖先之意)之尊称。目前,锡伯人仍然将西屋供祭祀用的“条桌”称为“布尔堪萨尔哈”(布尔堪桌),在这里某种意义上它象征着佛祖。

在贤吏、民族英雄、文人志士的崇拜方面,锡伯人并非采取随意或盲目的态度,而是选取全民族群众所公认的人物,并在历史过程中逐步完善其正面的英雄形象,成为全民族共同崇拜的对象。在锡伯族历史上,首倡开挖察布查尔大渠的锡伯营总管图伯特,因其全民族公认的功绩,锡伯营军民在其生前便为他修建了祠堂,称为“图公生祠”,并以锡伯营名义立匾献颂词。在他死后,更成为全营军民共同崇拜的对象,直至民国年间,锡伯营先后为其献了三次颂词,在其身后,也形成了不少神化他的传说故事。

喀尔莽阿是清代锡伯营涌现的民族英雄。他在伊犁地方割据政权以及沙俄占领伊犁的危机时刻挺身而出,领导锡伯营军民抗俄保民族气节,被沙俄当局押出伊犁,后来在博尔塔拉、乌苏等地屯种军粮,多次被清政府嘉奖,为清朝政府收复伊犁作出了贡献。他被刺牺牲后,锡伯营和察哈尔营军民为其立祠纪念,也成为人们供奉崇拜的对象。

在伊犁动乱中被刺身亡的博尔果素,因其生前为国家、为民族做出的特殊功绩,死后也为其修祠堂纪念,成为人们崇拜和祭祀的对象。

到了清末,锡伯营文人色布希贤、锡济尔珲,因他们在锡伯族中提倡锡汉双语教学以及在发展本民族文化教育方面做出的贡献,脱离凡人界,也逐步被锡伯人供立起来,成为众人崇拜的偶像。

锡伯人对图腾、祖先、贤吏、英雄、著名文人志士的崇拜,其信仰支撑点就是认为人死留魂、灵魂不灭、存在阴间,善待他们,可以得到其保佑、恩赐;在人们遭遇危机和困难时刻,其在天之灵可以显灵助佑,因此,人们逢年过节总是以人们的行为方式祭胙供食、烧纸化钱、顶礼膜拜。以此延伸,对生活中的一些事也进行特殊处理。

对阴间(冥地)笃信。这是锡伯人从前灵魂崇拜的根由,也是解释其灵魂崇拜种种仪式的根据。认为人死后立即就去阴间,阴间和人间就隔一张纸;阴间也和人间一样,吃、喝、住、行、劳作、花钱;人死后因其生前的行善作恶之别,把人再降生成十大类(在锡伯族每个牛录的寺庙里就画有这十大类形象图):行善积德者,一等可以转世为佛,二等为皇亲国戚,三等为驸马,四等为文武诸官,五等为平民百姓,六等化缘者,七等为牲畜家禽,八等为飞鸟走兽,九等为水族,十等为昆虫蝼蚁。因此,那些作恶不善之人,如果有悔悟之心,就到寺庙磕头烧香,请罪救赎。逢年过节人们都到庙里祈祷许愿。

对幼童死尸和未成家者死尸的处理(上面已述,在此不赘)。此外,锡伯人死,其生前经常使用过的衣物、鞋帽等都要进行焚化,称“烧包袱”,或者放在棺里同葬,意思是让死者在阴间继续使用。

“失魂者”招魂。萨满认为,人有三个魂:一是郭尔诨;二是萨奇斯;三是法英(即灵魂)。在睡眠状态下,其法英(灵魂)附在人体中,但郭尔诨和萨奇斯往往游荡在身体周围,只有醒来时才归于原位。如果人晕倒处于深昏迷,锡伯人就认为这个人的灵魂离开其躯体到野地游荡,而萨满的责任是抓回离躯的灵魂重新还给病人,为了追回灵魂,夜晚萨满带着一只公鸡,在病人家属的陪同下来到野外,烧起一堆不大的火,他绕着火圈边走边大声呼喊:“霍里、霍里、霍里索!……”随同萨满来的人们也跟着呼喊。这样绕火几周之后,萨满突然跑进火中,表示抓到了灵魂,他把灵魂抓在手中,就往回走,等萨满来到大门口时,坐在昏迷不醒的儿子身旁的母亲小声说道:“霍里,霍里”,萨满走进屋里,对着还在昏迷着的人问道:“来了?”围观的人就说“来了!”

对借体还魂的相信。这在锡伯族中至今仍有影响。平常是一些得精神抑郁症的人,或低能者突然发病(其症状是神志不清,剧烈抽泣而无泪),有些“知情”老人就用一把扫帚垫其臀上,一把梳子或簏子夹在其隔肢窝里,用一块黑布蒙其脸,就开始问话。这时病人就会告诉他是某某人(都是死去的人)。并诉说自己的事情,一般都是冤情和遭难之事。按科学道理来分析,这人和死去的人必有直接和间接关系,因而这些内向、脑子不易转弯的人容易受剌激,暂时处于神经错乱状态。不明其道理的人,就认为是死魂附身了。

苏鲁妈妈就是上述“魂灵之(女)神”。据传,她在阴间就管借体还魂之事。如果一个人经常被死魂缠身(锡伯语称“进苏鲁”),其亲属就要举行仪式,祈求苏鲁妈妈“救死魂”。

2023年04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