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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依拉齐牛录关帝庙调查札记(安英新 安素)(一)
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依拉齐牛录关帝庙调查札记(安英新 安素)(一)
发布时间:2023-04-17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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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子

2010年以来,中共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县委就大力发展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的经济建设以及保护、传承锡伯族民族民俗文化等方面提出了一系列的工作计划并付诸实施。其中,涉及民族文化遗产的保护方面有以下几点,其一,锡伯族民族传统文化的传承,即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及传承人的培养问题;其二,锡伯族文物古迹的保护维修问题,当前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靖远寺以及清代卡伦遗址的维修保护均已经列入国家维修项目计划中,中共察布查尔县委亦计划在锡伯族比较集中的爱新舍里镇依拉齐牛录村新建锡伯族西迁博物馆,复原依拉齐牛录关帝庙等庙宇建筑群落等;其三,锡伯族语言文字的传承问题,目前,县里已举办了几期锡伯语文学习班,计划在小学阶段全程学习锡伯文;第四,在文化体育方面,每个学校都要建射箭场,作为中小学生的必修课;同时打造一个150个编制的县文工团,力争把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文工团打造成全国最好的县级文艺团体。

以上举措使笔者十分感动,我们的调查采访活动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进行的。

二、老人们的叙说

2011年2月26日,伊犁州博物馆研究员安英新、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文物局副研究员安素等三人前往爱新舍里镇依拉齐牛录村调查了解关帝庙等庙宇的历史、现状,以便为即将展开的依拉齐牛录关帝庙等庙宇的维修复原做前期调研等准备工作。在镇党委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安排访问了5位锡伯族老人,其中年龄最大的京善老人已97岁。通过调查获得了许多有关依拉齐牛录村关帝庙等庙宇的有价值的信息,讯息之丰富大大出乎我们意料。我们认为,老人们所叙说的内容都是其漫漫人生长河中的亲历以及所见所闻,每一个片断都是鲜活的锡伯族社会历史的记忆,是我们了解民国年间锡伯族社会生活及历史文化、风俗习惯的活生生的珍贵的口碑资料,而这些正是目前的文献资料中阙载的。老人们的述说非常精彩,而笔者的笔触则显得力不从心,挂一漏万。

由于清末以及民国初年伊犁锡伯族社会生活方面的文献资料因战乱、社会变故等诸多原因遗存下来的不多,因而老人们的叙述则显示其很高的“口述”史料价值,故笔者不揣简陋将记录不太完整的内容罗列如下,以飨读者,并祈望引起大家的关注。访谈内容按采访顺序排列,老人们述说的比较凌乱,笔者做了适当的次序结构梳理。

笔者首先到爱新舍里镇党委联系,在与镇党委书记春光同志的闲聊中了解到到以下情况:

最近依拉齐牛录学校拆房子时发现了老爷庙(指关帝庙,下同——笔者)的牌匾,上面刻有满、汉文,现保存在镇里的海军希望学校(海军大连基地援建——笔者)。

老爷庙前原有的一对石雕狮子,拿到孙扎齐牛录乡的锡伯族风情园里摆放了,老爷庙修复完毕后应该拿回来安放在原处,老爷庙里有钟鼓楼(在采访过程中,所有的锡伯族老人包括年纪尚轻的春光书记都称钟鼓楼为“zhong gur”,读音何以有此差别,令人费解。以下所有拼音字母都是笔者根据讲述者的读音拼写的,与书面语有一定差别,且不一定准确,可作为口语资料存世,仅供参考——笔者)。

娘娘庙在老爷庙的东侧,也是一个单独的小院,比老爷庙的院子要小一些,和老爷庙之间有小门相连。

巴扎庙(ba na zhen miao,土地庙)在城北的“am buha”(大布哈,指察布查尔大渠,开凿于清嘉庆年间,自伊犁河引水,流贯察布查尔平原,长约100千米,依拉齐牛录段为大渠尾闾部分)和“aji buha”(小渠,察布查尔大渠凿通后,依拉齐牛录从正红旗,即堆齐牛录以东的东沟地段开凿的一条引水渠,将大渠水引入小渠灌溉依拉齐牛录的农田——笔者)之间;巴扎庙的院子也很大,有土块砌就的牌墙(指影壁)、石狮,喇嘛爷爷住在那里,附近还有坟园子;以前依拉齐牛录去绥定县的路就从这里经过,过伊犁河渡口后到达绥定县城(今霍城县水定镇)。几年前这条小路还在,这几年才推平辟为农田。

老爷庙里有喀尔莽阿等人的牌坊,做的比较小,可能是当时经济条件不太好的缘故。

记得小时候曾经有人拿弹弓射击落在关老爷塑像肩膀上的鸽子,不料射中了关老爷塑像的心窝,过几天后他自己的胸前也出现了相同的伤口,不久就死了。

安德荣,亦名嘎尔图,男,锡伯族,现年86岁,家住爱新舍里镇依拉齐牛录村。当时还有一位锡伯族老人金昌,亦80岁左右。他们和安素相互交流着介绍情况,老人们介绍的情况是:

老爷庙和街道的布局情况与以前的一样,变化不大。大一些的庙有两座,西边的是老爷庙,东边的是城隍庙。老爷庙西边有一座较矮的庙,比老爷庙稍矮一些,内有4、5个塑像;西北侧有牲畜庙。老爷庙前有戏台子,戏台子很高,大概高到胸前。戏台前是斜坡,坡面较长。解放前后每年春节后一个月里都有庙会,牛录里的艺人们表演“秧歌儿”(yanggar,指表演节目)节目,非常热闹。

进老爷庙的大门是山门,东西各有一个屋子,屋子不大,门朝院里开,小屋两边还有小门(角门)。庙院周围的院墙都很高。

进老爷庙大门后,有一座桥,就是张飞的长坂桥;有甬道,是用山上的条石块铺成的,院里有树、有花草。

过桥以后有钟鼓楼,是六角形的,廊檐是向上翘的,挂着风铃,声音非常好听。钟鼓楼高7、8米左右,是八个牛录中最高、最大的。钟声声音洪亮,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堆齐牛录的佛营(fe ying,“旧营盘”之意。察布查尔大渠开挖前各旗(牛录)在伊犁河南沿岸所住的旧营盘——笔者)都能听到。钟鼓楼毁于上世纪60、70年代,当时有些外来的人为盖房子取钟鼓楼墙体的包砖,墙体都被掏空了,后来在一场大风中就刮倒塌了。

老爷庙是三开门,中门大,两边小。大门上有木板,刻有两条龙(应该是二龙戏珠的图案——笔者)。

娘娘庙在老爷庙的东面。

文保,男,锡伯族,现年79岁,家住爱新舍里镇依拉齐牛录村。文保的讲述与安德荣差不多:

老爷庙和城隍庙的院子大小差不多,各有大门、围墙,老爷庙和城隍庙之间有小门相通。庙附近有档子房(dangzi bo,锡伯营正白旗佐领档房在此办公——笔者)。

老爷庙西侧有小庙,内有塑像。老爷庙有塑像无壁画,城隍庙有壁画。

钟纳山,男,锡伯族,现年91岁,家住爱新舍里镇依拉齐牛录村。钟纳山老先生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记忆清楚,讲述的内容也较丰富:

牛录里现在留下的庙就是老爷庙,庙后面就是“amtia”(大土丘之意,可能系土墩墓。可证现存的建筑是关帝庙——笔者)。

我小时候锡伯营的一些“kuren”(学会、协会组织,如民国初年锡伯营里受新式教育的锡伯族知识分子举办的尚学会、兴学会等等——笔者)兴办新式教育,附近几个牛录里的孩子都来学校学习。因为校舍还没有建起来,暂时就安排在私人家里学习,后来学生数量增加后就先安排在老爷庙院子里的台阶上学习了。

老爷庙的院子里有“tua yi enduli yi miao”(火神庙),孔子、孟子庙,“maf mame yi miao”(痘神庙,亦称niang niang miao,即娘娘庙)。

大门外有影壁,大门旁有石雕狮子。老爷庙的大门非常漂亮,大门是五个台阶,院子里要稍低些,因为要给院子里的树木、花草浇水。东边的城隍庙也有大门,与老爷庙并排。

钟鼓楼有两座,东西各一座,高两层。站在钟鼓楼上牛录各个地方、城门发生的情况都能看得清楚,当时也起到瞭望台的作用。庙西北侧有两座庙,有一对夫妇住在那里看护庙宇。

庙院子里还有“xil tan”(“希尔弹”,旗杆之意)。

老爷庙和城隍庙的院子隔一道墙,两个院子大小差不多一般大,各有大门,之间有小门相通;娘娘庙在城隍庙的东面,中间隔一条马路,通向依拉齐牛录的北城门。一直往北走过伊犁河渡口就到“新城”(指今霍城县惠远镇。为清代伊犁将军府所在地,惠远故城毁于清同、光年间的伊犁农民起义及沙俄侵占伊犁期间,清朝政府收复伊犁后,在故城西北15里处兴建新城。惠远新城建成后,一般称之为大城或新城,现在一些锡伯族老人们仍然称霍城县惠远镇为新城——笔者)了。

老爷庙大殿的东边有一排木牌,上面刻有图伯特、喀尔莽阿等7、8个锡伯族民族英雄的名字。

关老爷塑像的脸是红色的,穿着绿袍;城隍庙里城隍神的脸是黄色的,城隍神的身体较胖。关老爷的塑像在一个高台子上,左右各立有一人(关平、周仓),台子高一米左右。关老爷的身后披有一张真虎皮,当时牛录附近出了老虎,吃了小孩,有人在一头很凶猛的公牛角上绑上尖刀杀死了老虎,虎皮就献给了老爷。

大概在1951年,村民××等三人(这里隐去此三人的姓名——笔者)为表现积极,他们把庙里的塑像推倒了并装在牛车上,拿到伊犁河边倒到河里,结果塑像不但没有沉没,反而逆流而上,把这三人都吓坏了。其实,塑像的骨架都是木头和芦苇捆绑的,只有表面糊一层泥,当然不会下沉了。

这砸庙宇毁塑像的三人后来都死于非命。××在与一青年在村前的芨芨草滩上非常松软的地里摔跤时摔死;××的儿子嘴里含着筷子奔跑摔倒后被戳死,他自己也变疯了;××后来也是神志不清都死了。这三人的情况村里人都知道,所以村里没有人动庙里的任何东西(这个故事笔者小时候也听说过)。

老爷庙西侧的一座庙中有17、8个塑像,有孔子像、牛头马面,都立在地上,形象是胖的、瘦的都有。这些与关老爷坐在台子上的形象不一样。

钟纳山老人还谈到他父亲早年在锡伯营驻守的头湖卡伦当差,后来调到霍尔果斯的“xiang en karun”(白卡子,即今霍城县霍尔果斯口岸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园区内的沙彦卡伦遗址——笔者)马队,在与入侵我国领土的“oros”(沙俄)军队作战时阵亡。

京善,男,锡伯族,现年97岁,家住爱新舍里镇依拉齐牛录村。老人记忆力很好,就是耳朵有些背。他谈了以下内容:

老爷庙东面有城隍庙、娘娘庙,西有“zheku ezhen yi miao”(掌管农业、谷物的神祗)。老爷庙前有戏台,还有钟鼓楼,很高大,钟声传的很远,其他牛录里没有这么好的钟,可惜在大炼钢铁时砸碎了。当时钟的作用很多……。

城隍庙里的木柱都是雕花的,做工非常好,其他地方的都不如这里的。墙壁上画的都是人在阴间的情况,有锯身体的、喂蛇的、卧冰的、变成狗的……(应该是善恶相报、劝恶从善的内容)。解放前,有一阵子各牛录鸦片烟的危害很大(锡伯族吸食鸦片的情况与沙俄侵略伊犁的历史有关。清光绪年间,沙俄殖民统治伊犁期间,在伊犁各地广种鸦片,借此掠夺财富。此烟毒即其遗毒也——笔者),当时喇嘛扎布(lama zhaf,即穆精阿,曾任锡伯营总管)把这些个抽鸦片的人都集中在城隍庙里,管吃管住,还给他们演戏,来帮助他们戒烟毒。

京善老人还谈到他年轻时在卡伦当差时的情况。

我去过两次卡伦当差,先后在头湖、梧桐子卡伦,一般一次待三个月。那时我只有十四岁(应该是上世纪30年代左右,这一时期是民国年间边境管理最为松懈的时期,国界形同虚设——笔者),我不是正式的“wukxin”(披甲。按清制,男子18岁以后经过骑、步、箭等项考试合格后才能成为正式的士兵),而是“sula”(闲散之丁)。

有一次,多章京(多章京,即多托,锡伯营镶黄旗人,清末曾在惠远城伊犁将军府印房任录事,民国四年(1915)起充任锡伯营档房主笔帖式,民国六年(1917)起任锡伯营镶黄旗佐领。民国建立以后,伊犁四营制直至1937年各县相继建立设治局,开始筹划设县后才宣告结束,此间各营一直担负边界守卫任务。因此,民国年间,锡伯族聚居区及察哈尔、索伦、额鲁特等营仍保留清代职官体系,只不过总管改称领队官了——笔者)的马被盗往苏联,多章京让××(名字没有记住)去找,此人过边界后把苏联那边的几头牛赶回卡伦,并带回二大队(镶黄旗,即乌珠牛录,人民公社时期称二大队)。第二天,一个俄罗斯人和一个哈萨克人挎着枪(bessatel,五连发长枪,老人如是说——笔者)过边境来找牛。当时卡伦我们只有两个人,年龄又很小,我们的枪也远远不如他们的,所以都不敢出去……。

卡伦有大门、库房、枪库、马厩、厨房以及水井等,住人的房子有四间。有时翼长(清代官制称领催)过来住一段时间。

这次调查还有一个大的收获就是在爱新舍里镇海军希望学校里还发现了关帝庙的匾额,即“大义参天”匾。据该校支部书记吴玲英介绍,该匾额是上世纪50年代建依拉齐牛录学校俱乐部时,因缺乏木材,就拆庙里的木料,这块匾额就时当时的遗物。目前,该匾额存放在该校教师贺忠保家里。我们在贺忠保老师院里看到了保存较为完整的“大义参天”匾。匾额形似门板,已稍残,下首被锯掉一段,下端掉了一块板,现残长214厘米,残宽86厘米,根据测量该匾额原长应该是长240厘米,宽125厘米。匾额的上首镌刻有竖行“正白旗佐领  霍恩  领委官□□(居中,下缺)、防御  富善(在右)、骁骑校  色普奇春(在左)”。横书楷书“大义参天”四个大字,文字书写刚正有力。由于下首落款处被锯掉具体所立年代不详,整个板面可隐约显现出匾额为黑底红字的痕迹。我们在依拉齐牛录关帝庙大殿内的门额上看到了悬挂此匾额的痕迹,其支撑匾额的铁钉尚存。

由于清代锡伯营职官档案记载比较完整,且由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吴元丰、赵志强编辑出版《锡伯营职官年表》(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3年3月出版),该书中记载:

1.霍敏任正白旗佐领的时间是:光绪二十一年~宣统三年(1895.12.28~1911);

2.富善任正白旗防御的时间是:光绪二十四年~二十九年(1898.11.19~1903.6.3);

3.色普奇春任正白旗骁骑校的时间是:光绪二十二年~二十九年(1896.8.26~1903.9.6)。该三人同时在位时间是在光绪二十四年至二十九年(1898~1903)间,可以肯定该匾额是在这个时间段立的。

据史料记载,清代新疆地区的关帝庙的匾额多为“大义参天”或“神佑新疆”等,如惠远城关帝庙建成后,乾隆皇帝即御题“神佑新疆”匾额。

2011年3月26日,安英新借赴爱新舍里镇参加表姐家女儿出嫁婚礼之际,就上文调查老人们的所述内容向安英新的父亲安昌福、舅舅穆特布二位老人现场采访。

安昌福,男,锡伯族,现年79岁,住察布查尔县城;穆特布,男,锡伯族,现年70岁,家住爱新舍里镇依拉齐牛录村,曾任爱新舍里镇学校校长。他们描述的情况是:

现在遗留的建筑是老爷庙,进山门以后是一条小水渠,自东向西流过,上有一座小桥,据说是象征三国演义里张飞喝退曹兵的长坂坡上的那座桥;然后是钟鼓楼,东边的是钟楼,西边的是鼓楼。

当年“hong hus”(红胡子)从苏联越过边境入新时,来的人太多一下都聚集在乌珠、依拉齐牛录的西城门外,牛录里的百姓不明就里,不知是怎么回事因而非常紧张,紧闭各城门并敲钟报警,敲钟的人是在牛录佐领(章京)档房里当差的英林,可能太紧张了,把钟都敲裂了(所谓红胡子事件,据杨增新《补过斋文牍》及包尔汗《新疆五十年》记载,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帝俄从我国东北地区招募大批华工到远东。俄国十月革命后,有一部分华侨被白卫军裹挟、诱骗,加入了白卫军。1920年白卫军在苏俄红军的反击下,纷纷窜入我国新疆境内。在窜入我伊犁地区的阿连阔夫白卫军里就有由华侨刘连科、张俊卿等率领的一营多华侨兵,于1920年4月22日窜入伊犁、博乐等地。当时伊犁居民把这批华侨称之为“红胡子”。新疆杨增新政府对这些窜入我国境内的白卫军十分重视,由于采取了入境即解除武装和安置在适当的地点,并发给生活用品、和平劝导他们回国的妥善的办法,使得帝俄白卫军窜新事件没有酿成大的祸乱。到1921年1月19日,白卫军杜托夫部和刘连科的华侨武装在伊犁惠远城发动了变乱,焚烧城外民房,抢掠财物,但是被驻军很快地消灭了,杜托夫、张俊卿和多数暴徒被击毙,刘连科后来也被处死了——笔者)。

解放初期,大概是在1953年前后,依拉齐牛录学校的学生玉拉、尔精额两人把钟砸碎了卖掉,买回了一口大铁锅,用来给学校食堂烧开水供师生们喝水。

部分庙宇建筑的拆除与建学校俱乐部没有关系,时间上要晚于学校建俱乐部。庙里的神像在解放初期被那些积极分子推倒以后,院子也就没人管了,有些人就把砖搬回自己家,学校的一些老师也带领学生把砖搬回学校,庙宇慢慢的也就荒废了。那几个人也是死的死、疯的疯了。锡伯族老百姓一般都不动庙里的东西,可能有些忌讳。

用弹弓射关老爷胸口的人叫康娃儿(大名叫奇车布),他也是积极分子之一。那些人在推倒关老爷塑像前,康娃儿拿弹弓射关老爷塑像并赌咒(gas hun)说:“如果神仙有灵,就在我的胸口也出洞口”。果然,就在他射中的胸口相同位置也出了个洞口,内脏都能看到,把他们一家都吓坏了。赶紧去找“erqi”(尔琪,锡伯族“萨满”的一种)治病,给他治病的是一个叫“kerqi eyi”(克尔奇爷爷?)的人,献上一只白山羊,举行了一场消灾的跳神仪式后才得以活命。

老爷庙的西侧有一座庙,里面有好多坐着的塑像,好像是十八罗汉。另外还有一座是“ka anban”(喀安班,anban指“总管”,指清同治初年伊犁变乱时的伊犁锡伯营总管喀尔莽阿。喀尔莽阿遇难后,清朝政府封他为“扬威将军”。喀尔莽阿,安佳氏,祖籍即正白旗,故在此地为他建祠堂——笔者)的祠堂。

火神庙里的火神塑像,头发都是红的。火神庙的塑像不像其他庙里的塑像那么吓人。小孩子们都害怕不敢一个人进庙里游玩。

三区革命时依拉齐牛录里有7、8个汉族人,有人要杀他们,但牛录里的人不让他们进村来。现在他们的后代就和锡伯人一样,仍祥和的生活在牛录里,已和锡伯族没有两样了。

民国年间依拉齐牛录是县城,锡伯营领队官的衙署以及公安局(当时的县公安局旧址尚存,位于依拉齐牛录南大街,保存基本完整。这大概是伊犁地区范围内唯一尚存的民国年间的政府部门的建筑物了,应妥善保护——笔者)等都在依拉齐牛录,出北城门后一直往北走,这条通往新城、绥定的路就是大路,也是当时唯一的通往伊犁河北的通道,渡口对岸即为惠远故城。该渡口自清代就存在,归锡伯营管理,称“锡伯营渡口”。经过祈年树后沿途所有的苇湖、水渠上都架有桥梁,坐着牛车可以一直到伊犁河边。伊犁河边渡口有锡伯营的渡船,用马匹淌河来拉渡船,过河以后就到新城(惠远)了。所谓马拉船,就是用绳子拴住马尾巴,船工们帮着在岸上拉纤。当渡船被拉到一个合适的地点,马匹集中到受河水冲击的船首一边,然后把渡船推入急流中。有时候马不肯下水,就得用鞭子抽赶着跟渡船一起漂流下去。船在急流中由马游着水拉着。渡船装满了人与货,甚至通常还加上几匹马。直到文化大革命前,依拉齐牛录的伊清阿都一直在伊犁河边从事摆渡业,公社化时都没有入社。

爱新舍里镇当时是一座城,城的规模很大(准噶尔汗国时期,此地称霍吉格尔。在乌珠牛录的西北角,还曾有过准噶尔汗国时期的宫殿遗址。据《长春真人西游记》卷下记载,长春真人丘处机西行觐见成吉思汗后,返程经过阿力麻里城时,察合台的大匠张公来请丘处机过伊犁河为其设坛布道,称其在伊犁河南设有三坛,有四百余人。可见此处在元代就有城池遗迹了,而且居民都是汉民——笔者),驻扎两个旗,即镶黄旗和正白旗,亦称头、三牛录(乌珠、依拉齐牛录),城墙四周有七个城门,即东、西各一城门,北城门两个(两牛录各一),南城门三个(两牛录各一,另两牛录交界处还有一个城门)。西迁之初,锡伯营奉朝廷之命赴伊犁河南岸驻防以后,这两个牛录第一批渡河后就驻扎在这里,利用当地丰富的泉水资源耕种,因此,乌珠、依拉齐牛录亦曾称为金泉公社。这两个牛录从来没有迁移过。其他牛录以前都在大坡下沿伊犁河岸居住,都有过二至三次的搬迁经历,现在的八个牛录的驻防格局是图安班(图伯特,清嘉庆年间的锡伯营总管——笔者)率领锡伯族军民开挖察布查尔大渠后形成的。以前住过的地方就叫佛营,现在伊犁河南岸沿河一带锡伯营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还有佛营、阿吉嘎善(aji ga shan,曾经生活过的小村落)、佛盖孟(fe giamon,旧驿站之意)等地名。

各牛录的南北城门不是直对着的,北城门偏东开凿。锡伯族的传说中说各种幸福、祥瑞都从城南门进入,从北城门出去,把北城门开偏了,那些幸福、祥瑞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因而以前那些富裕的人家建影壁也是这个意思。

至于喇嘛爷爷(lam eyi),是孙扎齐牛录靖远寺里出家的喇嘛,他死后埋在那里,他的坟丘像维吾尔族、哈萨克族的墓一样,上面有建筑。

老爷庙里有壁画,画的都是《三国演义》里关公的故事,象“桃园三结义”、“水淹七军”、“过五关斩六将”等等都是些锡伯族非常熟悉的故事。

城隍庙里的壁画上用满文(锡伯文)写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经请教锡伯族学者富和春先生,他将满文和锡伯语的异同告知笔者,满文书面语是karu de karu,furu de furu;锡伯语口语是sayin de saying kharulan bi,ehe de ehe kharulan bi。其完整版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出自《缨络经·有行无行品》:“又问目连:‘何者是行报耶?’目连白佛言:‘随其缘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笔者)字样,画的都是阴间的事情,大都是劝诫人们弃恶从善的内容。活者时孝顺的、贤惠的死后都有好的结果,都能得道成仙;而那些作恶多端的则被处以喂狗、破腹挖心、扔入插满尖刀的冰山,来世只能变成牲畜、恶鬼(即六道轮回。佛教世界观用语指凡俗众生因善恶业因而流转轮回的六种世界。又称六趣。即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其中,地狱、畜生、饿鬼称三恶道,或三涂。阿修罗、人、天称三善道。——笔者)等等。

穆精阿姥爷(穆特布的姥爷,亦即笔者的太姥爷)把那些吸食鸦片烟的人们集中起来帮助戒烟的地方不是在城隍庙,而是在“chal”(即“查尔”,粮仓之意,亦即察布查尔的“查尔”——笔者注)院里,当时每个牛录里都有粮仓。穆精阿当时是管三个牛录的“jiang  gin”(章京,即佐领),非常富有,而且热心社会公益,他和所辖的镶黄旗、正白旗、正红旗(乌珠、依拉齐、堆齐)三个牛录里的那些富人们商议,动员他们捐粮、捐羊,把那些吸食鸦片烟的人们都集中起来,管吃管住,还给他们演秧歌儿,还隔三差五的宰羊……。就这样最终解决了戕害锡伯族人民生命健康的烟害问题。粮仓在现学校广场的西侧,关帝庙的东南方,院子也很大。

至于穆精阿姥爷为什么叫喇嘛扎布,可能是他年幼时身体较弱的缘故吧,希望喇嘛把他“抓住”(扎布,即zhaf的音译,即抓住之意)。

小时候还听说过关老爷显灵的传说,南疆发生“zhang gar”(张格尔,指清道光年间发生在南疆的大和卓波罗尼都之孙张格尔在英殖民主义者和中亚汗国浩罕统治者的支持下入侵新疆地区的叛乱活动)之乱后,锡伯营总管额尔古伦奉伊犁将军之命带领锡伯、索伦营士兵1000名前去参加平叛之役,在浑巴什河与数倍于我的叛匪进行殊死战斗,在张格尔叛匪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进攻下,形势非常危急。在紧要关头,突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关老爷手持青龙偃月刀从天而降追杀叛军。锡伯族官兵在关老爷的带领下一路追杀叛匪,取得了巨大的胜利(这就是清道光年间平定张格尔之乱中著名的浑巴什河之役——笔者)。

关于老虎的事情是听说的,边境附近有个“huanggong huaren”(“皇工院子”之意,笔者尚不清楚是什么处所),住着一户人家在那里种田,男主人在割苜蓿时割伤了躲在苜蓿地里的老虎的腿,受了伤的老虎一直追着到皇工院子吃掉了那个人。消息都传到新城(惠远),来了许多清军射杀了老虎,把老虎皮献给了乌珠牛录(镶黄旗)的老爷庙。

以上就是笔者调查到的一些情况。由于时间关系,调查只能是走马观花,许多信息没有能够进一步发掘,也有部分信息相互矛盾、张冠李戴,又有些还有迷信成分。通过调查,笔者在为获得大量的老爷庙等庙宇资料而欣慰的同时,有一种让笔者从来没有过的一丝紧迫感涌上心头,则是那些埋藏在老人们心中的往事。如果我们现在不抓紧时间抢救、搜集这些保留在老人们心中的历史故事,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必将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现根据获得的资料讯息就依拉齐牛录老爷庙等庙宇的历史情况做一简要的复原,就教于知情者。

在现存的老爷庙建筑周边有三组建筑群,即关帝庙、城隍庙、娘娘庙。另外,在村北大、小渠之间有巴扎庙,即土地庙。乌珠牛录亦有一座老爷庙。老爷庙、城隍庙为各自单独的院落,大小相同,各有大门;中间的隔墙北端有一座小门,连接两座庙宇。娘娘庙在城隍庙的东侧,相隔一条马路。

关帝庙,位于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爱新舍里镇依拉齐牛录村十字口东北北依汉代土墩墓(amtia),坐北。据传,关帝庙始建于清嘉庆五年(1800)前后锡伯族民间老爷庙”。现仅存大殿,大殿面阔三间,进深两间,屋顶为勾连搭顶成波浪状。房屋建筑面积近200平方米。现存建筑内塑像及壁画早已被破坏殆尽,无从寻觅。只有正殿及廊坊外墙体上的砖雕清晰可见,从残存的砖雕图案看均为佛教八宝图案。这些青砖雕刻精美,生动活泼,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墙体上石灰层底还可隐约残存的关帝图画,绘图格式及方法与纳达齐牛录关帝庙壁画相同想当年关帝庙正殿供有关老爷关云的塑像,蟒袍金甲,披着墨绿斗篷,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蝉眉,美髯飘飘,神采奕奕,一手梳理长须,一手执《春秋》,于戎马倥偬之际,捧读儒家典籍。正如清代文学评论家毛宗岗在评论关羽的形象时说:“青史对青灯,则极其儒雅”。

从现场踏勘情况看,关帝庙建筑体量与孙扎齐牛录的靖远寺相当。复原后的关帝庙情况是,山门前有影壁,有旗杆(希尔弹);大门两旁有石狮(现已移到风情园),大门为山门,两侧有角门。院内有甬道直通大殿,甬道依次有霸陵桥(即长坂坡上张飞喝退曹兵的那座桥),桥上有栏杆;有钟鼓楼,高两层,翘檐,挂风铃;东、西配殿;关帝庙(现存),殿前有戏台,高约半身,戏台无台阶,为斜坡;殿内塑有关公、关平、周仓像,关公身后披有一张虎皮,是真皮;墙上的壁画是三国关老爷的内容;戏台上有关老爷的刀架,在通往城隍庙的过道上有许多刻有锡伯族民族英雄图伯特、喀尔莽阿等10多个人的名字的牌子,应该是属于牌坊类的。另据介绍,老爷庙的西侧有“哲库真庙”(掌管农业的神)、“土阿恩杜里庙”(火神庙),孔子孟子庙(按:孔子应该是文庙,与武庙同级,不应配祠武圣,可能是文昌阁),还有一座房间里有17、8个立在地上的塑像,与关老爷坐在台上不同。老爷庙西侧还有喀尔莽阿的祠堂。院内还种了好多树,有桑树、榆树等。

城隍庙,城隍庙有大殿、东西配殿。城隍的形象体型较胖,脸是黄颜色的,与关老爷的红脸对应。另有牛头马面塑像,绘有壁画。但不知其城隍是谁?

娘娘庙,娘娘庙在城隍庙东面,与城隍庙隔一条通往北城门的马路。娘娘庙院落比老爷庙、城隍庙略小一些。殿内塑有三位娘娘,壁画是劝人们弃恶从善的内容,大致与扎库齐牛录娘娘庙壁画内容相同,与锡伯族民间古籍《劝善经》内容相似。有东西配殿。娘娘庙亦称“痘神庙”,锡伯语称“maf mame miao”。娘娘庙的崇拜与清季锡伯族的社会生活有着密切的联系,由于缺医少药,各牛录的婴儿死亡率很高。因此,民间有“aji guren song uo le jirgan be dongjinmbi,aji guren yaburenge be saburku”。即“听得见婴儿哭,看不到小孩跑”。小孩出痘(天花)成为影响锡伯族人口增长的最大的威胁。

土地庙,建议将土地庙移建至老爷庙西北侧。喀安班(喀尔莽阿)祠堂在老爷庙西侧。

2023年04月17日